第17章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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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夜襲
淩斷屙話音未落，他敏銳的聽覺立刻就捕捉到了一種細微的聲響從暴雨和狂風中脫穎而出，隱隱約約地傳了來。
那是屋檐上的瓦片聲響，院子裏的落葉和枯枝被踩踏所發出的颯颯的聲音，還有兵刃在四面八方緩緩出鞘的聲音——
或者說，這在淩斷屙看來，甚至已經不只是聲音而已了，而是殺氣！
他迅速地望向一旁後知後覺的狄明，狄明驚覺，也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二人又同時看向狄仁傑。
狄仁傑依然坐在床上的被窩裏，見了他們二人的神情，自是會意，隨即向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狄仁傑也知道，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註定是不會太平了。
淩斷屙、狄明二人旋即起身，一齊手握腰間劍柄、刀柄，轉身望向窗口、門口，神色警惕，兵刃跟著緩緩出鞘……
先是閃電的青光透穿雲層，點亮了漆黑一片的夜空，廂房的窗口也被那青光一閃，瞬間給照亮了。緊接著，窗外的景象又再次沒入了雨幕和漆黑之中。
過了片刻，一陣轟隆隆的雷鳴聲瞬間將天地間籠罩，回蕩在每個角落，震撼人的聽覺和心魄，伴隨著暴雨如註，狂風呼嘯。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轟隆隆的雷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突然那群披蓑戴笠、黑衣蒙面的殺手飛身撲了進來，乓的一聲巨響，又嘣的一聲炸裂，幾個人同時從廂房的門窗闖將入來，手持明晃晃的鋼刀，不由分說，亂刀砍向屋子裏的三人。
門窗洞開，大雨飛濺了進來，冷颼颼的狂風呼嘯著亂刮，廂房裏的燈火忽明忽暗，差不多就要吹熄。
“小心！”淩斷屙、狄明二人大叫一聲，連忙舞劍揮刀擋格，一片聲兵刃相交，鐵器相撞，寒光亂閃，廂房裏已經打成了一團。
這時，外面又有好幾個殺手緊跟著飛奔入來，見他們二人全力以赴地抵禦那幾名先來的，此刻無暇顧及床上氣定神閑地坐著的狄仁傑，於是一齊揮刀朝墻邊床上撲了過來。
“先生、老爺！”淩斷屙、狄明二人驚聲大叫，來不及、又空不出手來替他擋格，都大驚失色，措手不及。
狄仁傑只好往靠墻的裏頭一躲，連帶著被子躲開了瞬間劈來的幾把鋒利的刀刃，啪的幾聲巨響，床鋪被劈了個稀巴爛，從中間裂成了一半。狄仁傑驚呼一聲“哎呀！”整個人朝外邊滾了下來。
淩斷屙、狄明二人連忙撲來擋格，把床邊那幾個殺手擊退一點距離，兩個人都手忙腳亂，又擔心狄仁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都膽戰心驚。
狄仁傑嚇得不輕，這會兒再也氣定神閑不起來了，整個人在被砍斷的床邊亂爬，躲在二人的背後，渾身感到劇痛。
淩斷屙用盡全力，揮舞著長劍，把幾個殺手打傷在地。狄明則是手忙腳亂，光是防守就已經很艱難了，捉襟見肘，只能盡量護著地上的狄老爺。
那群殺手也沒料到淩斷屙這麽厲害，所以他們人數雖然多，一時卻也相持不下。
又過了片刻，他們竟然漸漸不敵，想著至少也得幹掉那老的，見狄仁傑正半死不活地躲在後面，就一齊拋出了一堆暗器，是十幾把鋒利的小刀，朝狄仁傑飛來。
“卑鄙小人！竟然用暗器傷人！”淩斷屙大喝一聲，叮叮當當，悉數擋格掉了，跟著向前一撲，舞劍連傷數人，頓時讓那群殺手處於劣勢了。
狄明也大叫一聲：“一群狗崽子，害得老爺這麽狼狽！我宰了你們！”也亂刀砍來，直接就砍死了幾個。
廂房裏鮮血混著落進來的雨水，流得遍地通紅。
那群殺手都非死即傷，叫了聲“撤！”，剩下的幾個就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從大雨之中消失了。
狄仁傑他們三人身上也都掛了彩，都驚魂未定，見那群殺手跑走了，也就不去追了。
“哼，”淩斷屙冷冷道，“狗急跳墻了。”
“狗急了，最多也就跳個墻而已。”狄仁傑淡淡道。“就怕人急了，要造反啊……”
衙門牢獄。
狄景暉獨自坐在一片黑暗中，聽著窗外的風雨聲。一縷昏黃微亮的光線從牢房外面的通道漏在了牢門外的石頭地上。
這種場景，本身就已經足夠淒涼，更那堪寒冷的夜風和揮灑的雨滴從牢房墻壁上的窗口不停地湧將進來，讓他渾身上下都因為難以忍受的寒冷而哆嗦顫栗。
他此刻正孤獨地坐在牢房中間的木頭椅子上，披頭散發，帶著手銬腳鐐，在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中，總會響起那沈重的鐵鏈聲，讓他感到一種極大的無奈。
寒冷已經滲入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每一片肌膚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因為他很冷。
這不只是外界傳進來的寒冷，也是他此刻內心當中自發的寒冷，滲透骨髓的極寒。
他整個人的心情都仿佛被此刻的暴雨淋濕了一般，浸滿了無限的淒楚和悲涼。
他此刻卻清楚地知道，並且還有意識地回憶著，就在昨天晚上，甚至是今天早上，自己還依然住在那個豪華的宅院裏，睡在錦衾繡褥當中，燒著溫暖如春的炭火，被一大群仆人服侍著，舒舒服服地享受著生活，過著一個富豪的快活日子。
可就在今天，一切轉瞬之間都變了。那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猝不及防。先是那群逆來順受的小老百姓，竟然都集體造反了，緊接著，自己那個幾十年沒有見面的老爹又突然來了，偏偏就在這種時候，自己居然會忍不住，又莫名其妙地就去拿刀殺人了！現在自己這個參軍竟然還被關押起來了。
此時此刻，自己在黑暗中孤苦伶仃，淋著寒雨，吹著冷風，受盡看守獄卒的冷眼，餓著肚子還沒有吃飯……
他當然知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的確是自己活該。
他當然也知道，魏州城裏有多少老百姓被自己給害得家破人亡，每天都在過著這樣的日子。
然而他縱然知道，他也依然選擇去踐踏著自己的良心，去虐待他們！
因為，他有仇恨。
他恨死他那個親爹了，但他不知道怎麽去報覆，所以他就利用從他親爹那裏得來的權力，去欺壓百姓。
他之所以在欺壓百姓的行為裏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惡毒的快感，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輕輕松松地去欺壓的這一群小老百姓，正是他親爹狄仁傑用盡了一生的努力去守護的對象。而這群被這個偉大的父親守護的對象，卻可以被自己輕易地拿來踐踏、侮辱、虐待！他感受到了報覆的快感，他體會到了間接地打他父親耳光的快樂！
他狄景暉這大半輩子，用盡渾身解數、傾盡所有力量去做的惡，都是為了跟他這個偉大的父親反著來。
父親，你不是高尚嗎？你不是偉大嗎？你不是很良善嗎？好，他狄景暉想著，那我就做一個卑鄙無恥，下流低賤，醜惡狠毒，一無是處，卻唯獨是跟你反著來、做到了極致的壞人！
他自己有時候也覺得好可怕，因為他甚至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很壞，壞到讓自己都害怕的程度。但他為了這種讓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壞，而感到欣喜，感到開心！
因為父親從小就教育自己，要做個好人，要做個聖人。
老大老二他們都做得到，自己也想努力去做，但是自己似乎永遠也達不到父親的要求。
他真正受不了的，其實就是父親的偏心！他甚至到後來也沒搞清楚，究竟是因為自己沒有達到父親的要求，所以父親才不愛自己呢，還是因為父親本來就不愛自己，所以不管自己怎麽做，做得再好再努力，父親也會故意說自己就是個不可教的孽障！
父親最愛說的話，就是自己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這種垃圾，幹嗎要來世間走一趟，白白浪費空氣呢？他當然知道父親這話說得多對啊，多麽正確啊！為什麽自己要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麽要有這樣偉大的父親？自己就是一個蛆，恐怕是投錯胎了吧？
他經常想一走了之，但他不敢！他以前經常拿自盡來威脅父親，說你再這麽侮辱我，再這麽給我冷暴力，自己就死給他看。父親當然不會把自己當回事了，畢竟大哥二哥都還在呢，子孫滿堂，自己這個多餘的小兒子算個老幾？有種的就去死啊，反正這個世界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你相貌平平，學習一般，才華不出眾，道德不高尚，你就是個多餘的，你算老幾？你死了給世人省一點空氣，省一點空間，大家都會很開心的！哦，不對，你死了依然是一個蛆，沒有人會在乎你，只當你根本就沒有來過，在世間待了十幾二十年，只留下了一個笑話！
他知道，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但他的童年一點都不快樂。他當然也知道父親沒有錯，他甚至都不愧對天下人，又怎麽會愧對自己呢？還是那句話，自己算個老幾？所以啊，他只好選擇自暴自棄了。
但他越想越氣，因為他覺得這明顯不公平。聽說孔子還說個什麽“因材施教”呢，自己縱然不那麽完美，不也可以慢慢來嗎？怎麽可能？！聖人也救不了自己這種俗人啊！就像父親常說的，自己是“爛泥扶不上墻”，是“糞土之墻不可圬也”！
狄景暉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的，亂七八糟，胡思亂想！
但是自從自己在魏州城裏，遇見了那個女人，他的生命從此就不由自主地、不受控制地改變了。他是個無可救藥的人，他自己當然也知道。他這種人，從來就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自己這種人有一天，也會擁有愛情，自己會去愛上一個人，而那個人居然正好也愛著自己。他更不相信自己縱然遇到了這麽一個人，自己無可救藥的德性就會改變，更無法想象，那個人竟然是救贖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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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這在淩斷屙看來，甚至已經不只是聲音而已了，而是殺氣！
他迅速地望向一旁後知後覺的狄明，狄明驚覺，也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二人又同時看向狄仁傑。
狄仁傑依然坐在床上的被窩裏，見了他們二人的神情，自是會意，隨即向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狄仁傑也知道，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註定是不會太平了。
淩斷屙、狄明二人旋即起身，一齊手握腰間劍柄、刀柄，轉身望向窗口、門口，神色警惕，兵刃跟著緩緩出鞘……
先是閃電的青光透穿雲層，點亮了漆黑一片的夜空，廂房的窗口也被那青光一閃，瞬間給照亮了。緊接著，窗外的景象又再次沒入了雨幕和漆黑之中。
過了片刻，一陣轟隆隆的雷鳴聲瞬間將天地間籠罩，回蕩在每個角落，震撼人的聽覺和心魄，伴隨著暴雨如註，狂風呼嘯。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轟隆隆的雷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突然那群披蓑戴笠、黑衣蒙面的殺手飛身撲了進來，乓的一聲巨響，又嘣的一聲炸裂，幾個人同時從廂房的門窗闖將入來，手持明晃晃的鋼刀，不由分說，亂刀砍向屋子裏的三人。
門窗洞開，大雨飛濺了進來，冷颼颼的狂風呼嘯著亂刮，廂房裏的燈火忽明忽暗，差不多就要吹熄。
“小心！”淩斷屙、狄明二人大叫一聲，連忙舞劍揮刀擋格，一片聲兵刃相交，鐵器相撞，寒光亂閃，廂房裏已經打成了一團。
這時，外面又有好幾個殺手緊跟著飛奔入來，見他們二人全力以赴地抵禦那幾名先來的，此刻無暇顧及床上氣定神閑地坐著的狄仁傑，於是一齊揮刀朝墻邊床上撲了過來。
“先生、老爺！”淩斷屙、狄明二人驚聲大叫，來不及、又空不出手來替他擋格，都大驚失色，措手不及。
狄仁傑只好往靠墻的裏頭一躲，連帶著被子躲開了瞬間劈來的幾把鋒利的刀刃，啪的幾聲巨響，床鋪被劈了個稀巴爛，從中間裂成了一半。狄仁傑驚呼一聲“哎呀！”整個人朝外邊滾了下來。
淩斷屙、狄明二人連忙撲來擋格，把床邊那幾個殺手擊退一點距離，兩個人都手忙腳亂，又擔心狄仁傑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都膽戰心驚。
狄仁傑嚇得不輕，這會兒再也氣定神閑不起來了，整個人在被砍斷的床邊亂爬，躲在二人的背後，渾身感到劇痛。
淩斷屙用盡全力，揮舞著長劍，把幾個殺手打傷在地。狄明則是手忙腳亂，光是防守就已經很艱難了，捉襟見肘，只能盡量護著地上的狄老爺。
那群殺手也沒料到淩斷屙這麽厲害，所以他們人數雖然多，一時卻也相持不下。
又過了片刻，他們竟然漸漸不敵，想著至少也得幹掉那老的，見狄仁傑正半死不活地躲在後面，就一齊拋出了一堆暗器，是十幾把鋒利的小刀，朝狄仁傑飛來。
“卑鄙小人！竟然用暗器傷人！”淩斷屙大喝一聲，叮叮當當，悉數擋格掉了，跟著向前一撲，舞劍連傷數人，頓時讓那群殺手處於劣勢了。
狄明也大叫一聲：“一群狗崽子，害得老爺這麽狼狽！我宰了你們！”也亂刀砍來，直接就砍死了幾個。
廂房裏鮮血混著落進來的雨水，流得遍地通紅。
那群殺手都非死即傷，叫了聲“撤！”，剩下的幾個就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從大雨之中消失了。
狄仁傑他們三人身上也都掛了彩，都驚魂未定，見那群殺手跑走了，也就不去追了。
“哼，”淩斷屙冷冷道，“狗急跳墻了。”
“狗急了，最多也就跳個墻而已。”狄仁傑淡淡道。“就怕人急了，要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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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景暉獨自坐在一片黑暗中，聽著窗外的風雨聲。一縷昏黃微亮的光線從牢房外面的通道漏在了牢門外的石頭地上。
這種場景，本身就已經足夠淒涼，更那堪寒冷的夜風和揮灑的雨滴從牢房墻壁上的窗口不停地湧將進來，讓他渾身上下都因為難以忍受的寒冷而哆嗦顫栗。
他此刻正孤獨地坐在牢房中間的木頭椅子上，披頭散發，帶著手銬腳鐐，在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中，總會響起那沈重的鐵鏈聲，讓他感到一種極大的無奈。
寒冷已經滲入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每一片肌膚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因為他很冷。
這不只是外界傳進來的寒冷，也是他此刻內心當中自發的寒冷，滲透骨髓的極寒。
他整個人的心情都仿佛被此刻的暴雨淋濕了一般，浸滿了無限的淒楚和悲涼。
他此刻卻清楚地知道，並且還有意識地回憶著，就在昨天晚上，甚至是今天早上，自己還依然住在那個豪華的宅院裏，睡在錦衾繡褥當中，燒著溫暖如春的炭火，被一大群仆人服侍著，舒舒服服地享受著生活，過著一個富豪的快活日子。
可就在今天，一切轉瞬之間都變了。那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猝不及防。先是那群逆來順受的小老百姓，竟然都集體造反了，緊接著，自己那個幾十年沒有見面的老爹又突然來了，偏偏就在這種時候，自己居然會忍不住，又莫名其妙地就去拿刀殺人了！現在自己這個參軍竟然還被關押起來了。
此時此刻，自己在黑暗中孤苦伶仃，淋著寒雨，吹著冷風，受盡看守獄卒的冷眼，餓著肚子還沒有吃飯……
他當然知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的確是自己活該。
他當然也知道，魏州城裏有多少老百姓被自己給害得家破人亡，每天都在過著這樣的日子。
然而他縱然知道，他也依然選擇去踐踏著自己的良心，去虐待他們！
因為，他有仇恨。
他恨死他那個親爹了，但他不知道怎麽去報覆，所以他就利用從他親爹那裏得來的權力，去欺壓百姓。
他之所以在欺壓百姓的行為裏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惡毒的快感，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輕輕松松地去欺壓的這一群小老百姓，正是他親爹狄仁傑用盡了一生的努力去守護的對象。而這群被這個偉大的父親守護的對象，卻可以被自己輕易地拿來踐踏、侮辱、虐待！他感受到了報覆的快感，他體會到了間接地打他父親耳光的快樂！
他狄景暉這大半輩子，用盡渾身解數、傾盡所有力量去做的惡，都是為了跟他這個偉大的父親反著來。
父親，你不是高尚嗎？你不是偉大嗎？你不是很良善嗎？好，他狄景暉想著，那我就做一個卑鄙無恥，下流低賤，醜惡狠毒，一無是處，卻唯獨是跟你反著來、做到了極致的壞人！
他自己有時候也覺得好可怕，因為他甚至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很壞，壞到讓自己都害怕的程度。但他為了這種讓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壞，而感到欣喜，感到開心！
因為父親從小就教育自己，要做個好人，要做個聖人。
老大老二他們都做得到，自己也想努力去做，但是自己似乎永遠也達不到父親的要求。
他真正受不了的，其實就是父親的偏心！他甚至到後來也沒搞清楚，究竟是因為自己沒有達到父親的要求，所以父親才不愛自己呢，還是因為父親本來就不愛自己，所以不管自己怎麽做，做得再好再努力，父親也會故意說自己就是個不可教的孽障！
父親最愛說的話，就是自己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這種垃圾，幹嗎要來世間走一趟，白白浪費空氣呢？他當然知道父親這話說得多對啊，多麽正確啊！為什麽自己要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麽要有這樣偉大的父親？自己就是一個蛆，恐怕是投錯胎了吧？
他經常想一走了之，但他不敢！他以前經常拿自盡來威脅父親，說你再這麽侮辱我，再這麽給我冷暴力，自己就死給他看。父親當然不會把自己當回事了，畢竟大哥二哥都還在呢，子孫滿堂，自己這個多餘的小兒子算個老幾？有種的就去死啊，反正這個世界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你相貌平平，學習一般，才華不出眾，道德不高尚，你就是個多餘的，你算老幾？你死了給世人省一點空氣，省一點空間，大家都會很開心的！哦，不對，你死了依然是一個蛆，沒有人會在乎你，只當你根本就沒有來過，在世間待了十幾二十年，只留下了一個笑話！
他知道，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但他的童年一點都不快樂。他當然也知道父親沒有錯，他甚至都不愧對天下人，又怎麽會愧對自己呢？還是那句話，自己算個老幾？所以啊，他只好選擇自暴自棄了。
但他越想越氣，因為他覺得這明顯不公平。聽說孔子還說個什麽“因材施教”呢，自己縱然不那麽完美，不也可以慢慢來嗎？怎麽可能？！聖人也救不了自己這種俗人啊！就像父親常說的，自己是“爛泥扶不上墻”，是“糞土之墻不可圬也”！
狄景暉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的，亂七八糟，胡思亂想！
但是自從自己在魏州城裏，遇見了那個女人，他的生命從此就不由自主地、不受控制地改變了。他是個無可救藥的人，他自己當然也知道。他這種人，從來就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自己這種人有一天，也會擁有愛情，自己會去愛上一個人，而那個人居然正好也愛著自己。他更不相信自己縱然遇到了這麽一個人，自己無可救藥的德性就會改變，更無法想象，那個人竟然是救贖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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